行政处罚决定书为何能成“网红”？勇立潮头的监管执法也是一种营商环境

　　午后，武迪(上海)实业有限公司的会议室内，一张纸被画上了3个方框，从上到下排成一列。

　　“如果A通过子公司收购B的股权，那么经营者集中案件名称就叫《A收购B股权案》，不需要含有子公司的名称。看图，就是夹在A和B中间的这个方框不要了。”

　　画方框的人是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反垄断和价格监督检查办公室主任王峥。和这张“手绘”一起送给企业的，还有6本监管部门自制的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引。

　　初次见面，企业负责人被主动上门服务的热情打动。她坦言，一直担心公司通过并购等方式发展壮大后，因为过度集中出现“垄断”，“现在有了沟通、解决的途径，很安心。”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加强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破除地方保护和行政性垄断，依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

　　上海市场监管部门深入学习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聚焦改革促创新，立足民生守安全，围绕效能下功夫，运用法治、经济、信用、科技、社会共治等手段，支持市场主体发展壮大，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开创行政执法范式

　　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经济学、统计学、计算机软件等方面的书籍资料，一级主任科员吴昊正为一个垄断案件埋头搜寻有用的线索。

　　这位“80后”国际经济法硕士坦言，办公室里大把的经济学、法学专业高材生没想到进入监管执法部门后要“从头学起”，既要看得懂财务账册，背得出经济学公式，会用统计学软件，还得掌握相应的侦查技巧，“当初对市场监管的技术含量估计不足。”

　　对此，四级调研员韩晓珺深有同感，她“打破次元壁”向“网红”学起了带货技巧，将艰涩难懂的20多场网络“竞课堂”办得有声有色，其中一场分析国外互联网企业垄断案件的直播吸引了1万多人同时在线。

　　让吴昊和韩晓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去年办结的上海食派士商贸发展有限公司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定交易案，该案在官网上公开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全文超过1.5万字，成了“网红”，被网友称为“史上最牛行政处罚决定书”“教科书般的法律文书”，入编了高等教育出版社的《规范经济学》教材。

　　2017年1月至2019年10月，提供英文服务的在线餐饮外送平台食派士(Sherpas)与所有合作餐厅商户签订含有“排他性送餐权条款”的合作协议，强制要求“二选一”，属于“没有正当理由，限定交易相对人只能与其进行交易”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锁定了相关市场内大量合作餐厅商户资源，严重削弱了竞争对手的竞争能力，损害了平台内商户和消费者的利益。

　　上海市市场监管局依法作出行政处罚决定，对食派士处以其2018年销售额3%的罚款，合计116.86万元。

　　结果很“痛快”，过程却很“痛苦”：吴昊和专案组的其他5位成员起早贪黑，从界定相关市场、确定涉案企业有无市场支配地位再到坐实其行为具有明显的排除、限制竞争效果，足足花了4个月。

　　“大部分垄断案件从立案到办结至少一年，4个月算快的。”吴昊解释说，垄断案件的专业性和复杂程度超出许多人的想象，需要调查收集海量数据，仅食派士案打印出来的各相关平台外卖订单数据就挤满了4000多张A3纸。从海量数据中筛选出有效信息后，再运用多个经济学工具及数字模型进行计算。

　　“这些只是我们以为有效的信息，推算后才知道有没有用，所以推倒重来是家常便饭。”吴昊表示，“翻烧饼”很折磨人，但大家从中获益良多。

　　4家平台2017年1月至2019年10月的关键数据

　　对上海市场监管部门的探索精神和专业精神，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教授侯利阳点了赞：“食派士案是首个英文在线餐饮外送平台‘二选一’案，无先例可循，这进一步增加了难度。”

　　“在垄断案件中，界定相关市场，尤其是一个全新市场的难度相当大，完全可以套用现成的范式，相对省力又不容易犯错，但上海没这么做。”侯利阳表示，食派士案件为全国反垄断执法开创了一个可复制、可推广的案件办理范式。

　　“因为相关产业生态高度发达，上海既有大量头部企业，也不乏围绕这些巨头发展的小微企业，因此维护相关细分市场的公平正义，这是上海反垄断工作的特点之一。”王峥透露，目前正在办理的医药领域的数起反垄断案件已经采用了食派士案的相关经验。

守护老百姓“钱袋子”

　　上海在市场监管领域的探索经验和专业积累还在不断“走出去”，助力全国进一步提升营商服务环境。

　　今年，上海市场监管部门受委托，对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安徽皖南国际文化旅游示范区的竞争环境开展评估。今年11月中旬的初评会上，各相关方对评估报告给予了充分肯定。

　　“这两项区域竞争环境评估试点工作在全国尚属首次。”四级调研员龚剑倩表示，要指点别人的“江山”，自己的水平必须过硬，这也说明上海在生态绿色、文化旅游等方面的发展和监管水平得到了国内外的高度认可。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要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举个例子，一些区域的标准不统一，就容易排除、限制竞争，影响商品和要素的自由流动。”龚剑倩说，通过评估竞争环境，能看清潜在的问题并找到有针对性的改善方案，从而让长三角相关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动，用更公平健康的竞争环境坚定市场信心，加速区域发展。

　　今年8月1日起，上海又一次承担重任，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启动试点，上海等5个省市的市场监管部门受委托开展部分经营者集中案件反垄断审查工作。包括沪苏浙皖在内的六省一市适用经营者集中简易程序的案件，由上海市市场监管局负责审查。

　　这意味着，通过收购股权、资产或合同等其他方式取得其他经营者控制权的经营者，不用再跑到北京办理相关手续，只要其他经营者住所地在六省一市范围内，就可以在上海就近办理。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为民造福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本质要求。必须坚持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鼓励共同奋斗创造美好生活，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除了“高洋上”的反垄断工作，上海市场监管部门也有大量“接地气”的职能：守护好市民的“钱袋子”。

　　邻近岁末，在家乐福莘庄店，一级主任科员苑晟正和同事翻看粮油和猪肉货架上的价格标签：“年终打折活动不少，水分也不少，我们努力把虚假打折、虚假标价、不履行价格承诺等违法行为都查处掉。”

　　今年3月14日至5月31日，上海市场监管部门发放提醒告诫函90025份，从严从重从快查处价格违法案件1181起，曝光典型案件107起，有力维护了市场价格秩序，社会反响热烈。

　　帮助企业纾难解困，上海组织开展交通物流、水电气暖、地方财经、金融、行业协会商会等重点领域涉企收费专项整治。去年以来，全市共查处涉企价格违法案件235件，为企业减负3.31亿余元。

　　南京西路上的华安美丽馆今年改进了“菜单”，每一项服务内容根据服务员等级将价格分为三档，并将所有服务员的照片、姓名、工号和等级印在册子上，一目了然。面对女性消费者，该店相关服务价格与头发长短挂钩，以染发为例，分为短、中、长、超长四档。

　　“我们自以为做得很规范了，但在监管部门指导下，发现还有非常多提升服务质量的空间。”美容经理忻蓓箴表示，目前门店预付卡内不超过100元的小额余款，当班经理签字，就能当场退给顾客。

　　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反垄断和价格监督检查办公室副主任陆颖飞告诉记者，“美发行业阳光价格行动”具体要做些什么，都是同事们一次次用腿跑出来的，通过处理信访、收集市民举报投诉、召开座谈会等形式，了解到该行业仍存在服务内容和价格不够透明、预付卡余额退还慢、难等问题。

　　在市场监管部门的指导下，上海美发美容行业目前已有45家品牌企业签署了行业价格行为自律公约。

（文章来源：上观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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